似被前缘误的前一句是什么
似被前缘误的前一句是什么朱熹改官,岳霖任提点刑狱,释放严蕊,问其归宿。严蕊作《卜算子》:“不是爱风尘,似被前缘误。花落花开自有时,总赖东君主。去也终须去,住也如何住!若得山花插满头,莫问奴归处。”岳霖判令从良,被赵宋宗室纳为妾。词作多佚,仅存《如梦令》、《鹊桥仙》、《卜算子》3首。据此改编的戏剧《莫问奴归处》,久演不衰。
其故事载于《二刻拍案惊奇》。
话说天台营中有一上厅行首,姓严名蕊,表字幼芳,乃是个绝色的女子。一应琴棋书画,歌舞管弦之类,无所不通。善能作诗词,多自家新造句子,词人推服。又博晓古今故事。行事最有意气,待人常是真心。所以人见了的,没一个不失魂荡魄在他身上。四方闻其大名,有少年子弟慕他的,不远千里,直到台州来求一识面。正是:十年不识君王面,始信蝉娟解误人。
此时台州太守乃是唐与正,字仲友,少年高才,风流文彩。宋时法度,官府有酒,皆召歌妓承应,只站着歌唱送酒,不许私侍寝席;却是与他谑浪狎昵,也算不得许多清处。仲友见严蕊如此十全可喜,尽有眷顾之意,只为官箴拘束,不敢胡为。但是良辰佳节,或宾客席上,必定召他来侑酒。一日,红白桃花盛开,仲友置酒赏玩,严蕊少不得来供应。饮酒中间,仲友晓得他善于词咏,就将红白桃花为题,命赋小词。严蕊应声成一阙,词云:
道是梨花不是,道是杏花不是。白白与红红,别是东风情味。曾记,曾记,人在武陵微醉。 ——词寄《如梦令》。
吟罢,呈上仲友。仲友看毕大喜,赏了他两匹缣帛。
又一日,时逢七夕,府中开宴。仲友有一个朋友谢元卿,极是豪爽之土,是日也在席上。他一向闻得严幼芳之名,今得相见,不胜欣幸。看了他这些行动举止,谈谐歌唱,件件动人,道:“果然名不虚传!”大觥连饮,兴趣愈高。对唐太守道:“久闻此子长于词赋,可当面一试否?”仲友道:“既有佳客,宜赋新词。此子颇能,正可请教。”元卿道:“就把七夕为题,以小生之姓为韵,求赋一词。小生当饮满三大瓯。”严蕊领命,即口吟一词道:
碧梧初坠,桂香才吐,池上水花初谢。穿针人在合欢楼,正月露玉盘高泻。蛛忙鹊懒,耕慵织倦,空做古今佳话。人间刚到隔年期,怕天上方才隔夜。 ——词寄《鹊桥仙》
词已吟成,元卿三瓯酒刚吃得两瓯,不觉跃然而起道:“词既新奇,调又适景,且才思敏捷,真天上人也!我辈何幸,得亲沾芳泽!”亟取大觥相酬,道:“也要幼芳公饮此瓯,略见小生钦慕之意。”严蕊接过吃了。太守看见两人光景,便道:“元卿客边,可到严子家中做一程儿伴去。”元卿大笑,作个揖道:“不敢请耳,固所愿也。但未知幼芳心不如何。”仲友笑道:“严子解人,岂不愿事佳客?况为太守做主人,一发该的了。”严蕊不敢推辞得。酒散,竟同谢元卿一路到家,是夜遂留同枕席之欢。元卿意气豪爽,见此佳丽聪明女子,十分趁怀,只恐不得他欢心,在太守处凡有所得,尽情送与他家,留连年年,方才别去,也用掉若干银两,心里还是歉然的,可见严蕊真能令人消魂也。表过不题。
且说婺州永康县有个有名的秀才,姓陈名亮,字同父。赋性慷慨,任侠使气,一时称为豪杰。凡绥绅士大夫有气节的,无不与之交好。淮帅辛稼轩居铅山时,同父曾去访他。将近居旁,遇一小桥,骑的马不肯定。同父将马三跃,马三次退却。同父大怒,拔出所佩之剑,一剑挥去马首,马倒地上。同父面不改容,待步而去。稼轩适在楼上看见,大以为奇,遂与定交。平日行径如此,所以唐仲友也与他相好。因到台州来看仲友,仲友资给馆谷,留住了他。闲暇之时,往来讲论。仲友喜的是俊爽名流,恼的是道学先生。同父意见亦同,常说道:“而今的世界只管讲那道学。说正心诚意的,多是一班害了风痹病,不知痛痒之人。君父大仇全然不理,方且扬眉袖手,高谈性命,不知性命是甚么东西!”所以与仲友说得来。只一件,同父虽怪道学,却与朱晦庵相好,晦庵也曾荐过同父来。同父道他是实学有用的,不比世儒辽阔。惟有唐仲友平恃才,极轻薄的是朱晦庵,道他字也不识的。为此,两个议论有些左处。
同父客邸兴高,思游妓馆。此时严蕊之名布满一郡,人多晓得是太守相公作兴的,异样兴头,没有一日闲在家里。同父是个爽利汉子,那里有心情伺侯他空闲?闻得有一个赵娟,色艺虽在严蕊之下,却也算得是个上等的行院,台州数一数二的。同父就在他家游耍,缱倦多时,两情欢爱。同父挥金如土,毫无吝涩。妓家见他如此,百倍趋承。赵娟就有嫁他之意,同父也有心要娶赵娟,两个商量了几番,彼此乐意。只是是个官身,必须落籍,方可从良嫁人。同父道:“落籍是府间所主,只须与唐仲友一说,易如反掌。”赵娟道:“若得如此最好。“陈同父特为此来府里见唐太守,把此意备细说了。唐仲友取笑道:“同父是当今第一流人物,在此不交严蕊而交赵娟,何也?”同父道:“吾辈情之所钟,便是最胜,那见还有出其右者?况严蕊乃守公所属意,即使与交,肯便落了籍放他去否?“仲友也笑将起来道:“非是属意,果然严蕊若去,此邦便觉无人,自然使不得!若赵娟要脱籍,无不依命。但不知他相从仁兄之意已决否?”同父道:“察其词意,似出至诚。还要守公赞襄,作个月老。”仲友道:“相从之事,出于本人情愿,非小弟所可赞襄,小弟只管与他脱籍便了。”同父别去,就把这话回复了赵娟,大家欢喜。
次日,府中有宴,就唤将赵娟来承应。饮酒之间,唐太守问赵娟道:“昨日陈官人替你来说,要脱籍从良,果有此事否?”赵娟叩头道:“贱妾风尘已厌,若得脱离,天地之恩!”太守道:“脱籍不难。脱籍去,就从陈官人否?”赵娟道:“陈官人名流贵客,只怕他嫌弃微贱,未肯相收。今若果有心于妾,妾焉敢自外?一脱籍就从他去了。”太守心里想道:“这妮子不知高低,轻意应承,岂知同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汉子?况且手段挥霍,家中空虚,怎能了得这妮子终身?”也是一时间为赵娟的好意,冷笑道:“你果要从了陈官人到他家去,须是会忍得饥,受得冻才使得。”赵娟一时变色,想道:“我见他如此撤漫使钱,道他家中必然富饶,故有嫁他之意;若依太守的说话,必是个穷汉子,岂能了我终身之事?”好些不快活起来。唐太守一时取笑之言,只道他不以为意。岂知姊妹行中心路最多,一句关心,陡然疑变。唐太守虽然与了他脱籍文书,出去见了陈同父,并不提起嫁他的说话。连相待之意,比平日也冷淡了许多。同父心里怪道:“难道娼家薄情得这样渗濑,哄我与他脱了籍,他就不作准了?”再把前言问赵娟。赵娟回道:“太守相公说来,到你家要忍冻饿。这着甚么来由?“同父闻得此言,勃然大怒道:“小唐这样惫赖!只许你喜欢严蕊罢了,也须有我的说话处。”他是个直性尚气的人,也就不恋了赵家,也不去别唐太守,一径到朱晦庵处来。
此时朱晦庵提举浙东常平仓,正在婺州。同父进去,相见已毕,问说是台州来,晦庵道:“小唐在台州如何?”同父道:“他只晓得有个严蕊,有甚别勾当?”晦庵道:“曾道及下官否?”同父道:“小唐说公尚不识字,如何做得监司?”晦庵闻之,默然了半日。盖是晦庵早年登朝,茫茫仕宦之中,著书立言,流布天下,自己还有些不谦意处。见唐仲友少年高才,心里常疑他要来轻薄的。闻得他说己不识字,岂不愧怒!佛然道:“他是我属宦,敢如此无礼!”然背后之言未卜真伪,遂行一张牌下去,说:“台州刑政有在,重要巡历。”星夜到台州市。
晦庵是有心寻不是的,来得急促。唐仲友出于不意,一时迎接不及,来得迟了些。晦庵信道是同父之言不差,果然如此轻薄,不把我放在心上!这点恼怒再消不得了。当日下马,就追取了唐太守印信,交付与郡丞,说:“知府不职,听参。”连严蕊也拿来收了监,要问他与太守通奸情状。晦庵道是仲友风流,必然有染;况且妇女柔脆,吃不得刑拷,不论有无,自然招承,便好参奏他罪名了。谁知严蕊苗钉般的身躯,却是铁石般的性子。随你朝打暮骂,千棰百拷,只说:“循分供唱,吟诗侑酒是有的,曾无一毫他事。”受尽了苦楚,监禁了月余,到底只是这样话。晦庵也没奈他何,只得糊涂做了“不合蛊惑上官”,狠毒将他痛杖了一顿,发去绍兴,另加勘问。一面先具本参奏,大略道:唐某不伏讲学,罔知圣贤道理,却诋臣为不识字;居官不存政体,亵昵娼流。鞠得奸情,再行复奏,取进止。等因。
唐仲友有个同乡友人王淮,正在中书省当国。也具一私揭,辨晦庵所奏,要他达知圣听。大略道:朱某不遵法制,一方再按,突然而来。因失迎侯,酷逼娼流,妄污职官。公道难泯,力不能使贱妇诬服。尚辱渎奏,明见欺妄。等因。
孝宗皇帝看见晦庵所奏,正拿出来与宰相王淮平章,王淮也出仲友私揭与孝宗看。孝宗见了,问道:“二人是非,卿意如何?”王淮奏道:“据臣看看,此乃秀才争闲气耳。一个道讥了他不识字,一个道不迎侯得他。此是真情。其余言语多是增添的,可有一些的正事么?多不要听他就是。”孝宗道:“卿说得是。却是上下司不和,地方不便,可两下平调了他每便了。”王淮奏谢道:“陛下圣见极当,臣当分付所部奉行。”
这番京中亏得王丞相帮衬,孝宗有主意,唐仲友官爵安然无事。只可怜这边严蕊吃过了许多苦楚,还不算帐,出本之后,另要绍兴去听问。绍兴太守也是一个讲学的,严蕊解到时,见他模样标致,太守便道:“从来有色者,必然无德。”就用严刑拷他,讨拶来拶指。
严蕊十指纤细,掌背嫩白。太守道:“若是亲操井臼的手,决不是这样,所以可恶!”又要将夹棍夹他。当案孔目禀道:“严蕊双足甚小,恐经挫折不起。”太守道:“你道他足小么?此皆人力娇揉,非天性之自然也。”着实被他腾倒了一番,要他招与唐仲友通奸的事。严蕊照前不招,只得且把来监了,以待再问。
严蕊到了监中,狱官着实可怜他,分付狱中牢卒,不许难为,好言问道:“上司加你刑罚,不过要你招认,你何不早招认了?这罪是有分限的。女人家犯淫,极重不过是杖罪,况且已经杖断过了,罪无重科。何苦舍着身子,熬这等苦楚?”严蕊道:“身为贱伎,纵是与太守为好,料然不到得死罪,招认了,有何大害?但天下事,真则是真,假则是假,岂可自惜微躯,信口妄言,以污士大夫!今日宁可置我死地,要我诬人,断然不成的!”狱官见他词色凛然,十分起敬,尽把其言真知太守。太守道:“既如此,只依上边原断施行罢。可恶这妮子倔强,虽然上边发落已过,这里原要决断。”又把严蕊带出监来,再加痛杖,这也是奉承晦庵的意思。叠成文书,正要回复提举司,看他口气,别行定夺,却得晦庵改调消息,方才放了严蕊出监。严蕊恁地悔气,官人每自争闲气,做他不着,两处监里无端的监了两个月,强坐得他一个不应罪名,到受了两番科断;其余逼招拷打,又是分外的受用。正是:
规回方竹杖,漆却断纹琴。好物不动念,方成道学心。
严蕊吃了无限的磨折,放得出来,气息奄奄,几番欲死,将息杖疮。几时见不得客,却是门前车马,比前更盛。只因死不肯招唐仲友一事,四方之人重他义气。那些少年尚气节的朋友,一发道是堪比古来义侠之伦,一向认得的要来问他安,不曾认得的要来识他面。所以挨挤不开。一班风月场中人自然与道学不对,但是来看严蕊的,没一个不骂朱晦庵两句。
晦庵此番竟不曾奈何得唐仲友,落得动了好些唇舌,外边人言喧沸,严蕊声价腾涌,直传到孝宗耳朵内。孝宗道:“早是前日两平处了。若听了一偏之词,贬滴了唐与正,却不屈了这有义气的女子没申诉处?”陈同父知道了,也悔道:“我只向晦庵说得他两句话,不道认真的大弄起来。今唐仲友只疑是我害他,无可辨处。”因致书与晦庵道:亮平生不曾会说人是非,唐与正乃见疑相谮,真足当田光之死矣。然困穷之中,又自惜此泼命。一笑。看来陈同父只为唐仲友破了他赵娟之事,一时心中愤气,故把仲友平日说话对晦庵讲了出来。原不料晦庵狠毒,就要摆布仲友起来。至于连累严蕊,受此苦拷,皆非同父之意也。这也是晦庵成心不化,偏执之过,以后改调去了。
交代的是岳商卿,名霖。到任之时,妓女拜贺。商卿问:“那个是严蕊?”严蕊上前答应。商卿抬眼一看,见他举止异人,在一班妓女之中,却像鸡群内野鹤独立,却是容颜憔悴。商卿晓得前事,他受过折挫,甚觉可怜。因对他道:“闻你长于词翰,你把自家心事,做成一词诉我,我自有主意。”严蕊领命,略不构思,应声口占《卜算子》道:
不是爱风尘,似被前缘误。花落花开自有时,总赖东君主。 去也终须去,住又如何住?若得山花插满头,莫问奴归处!
商卿听罢,大加称赏道:“你从良之意决矣。此是好事,我当为你做主。”立刻取伎籍来,与他除了名字,判与从良。
严蕊叩头谢了,出得门去。有人得知此说的,千斤市聘,争来求讨,严蕊多不从他。有一宗室近属于弟,丧了正配,悲哀过切,百事俱唐。宾客们恐其伤性,拉他到伎馆散心。说着别处多不肯去,直等说到严蕊家里,才肯同来。严蕊见此人满面戚容,问知为苦丧耦之故,晓得是个有情之人,关在心里。那宗室也慕严蕊大名,饮酒中间,彼此喜乐,因而留住。倾心来往多时,毕竟纳了严蕊为妾。严蕊也一意随他,遂成了终身结果。虽然不到得夫人,县君,却是宗室自取严蕊之后,深为得意,竟不续婚。一根一蒂,立了妇名,享用到底,也是严蕊立心正直之报也。后人评论这个严蕊,乃是真正讲得道学的。有七言古风一篇,单说他的好处:
天占有女真奇绝,挥毫能赋谢庭雪。
搽粉虞侯太守筵,酒酣未必呼烛灭。
忽尔监司飞檄至,桁杨横掠头抢地。
章台不犯士师条,肺石会疏刺史事。
贱质何妨轻一死,岂承浪语污君子?
罪不重科两得答,狱吏之威止是耳。
君侯能讲毋自欺,乃遣女子诬人为!
虽在缧绁非其罪,尼父之语胡忘之?
君不见,
贯高当时白赵王,身无完肤犹自强?
今日蛾眉亦能尔,千载同闻侠骨香!
含颦带笑出狴犴,寄声合眼闭眉汉。
山花满斗归夫来,于潢自有梁鸿案。
另有倾慕严蕊的后人写了一阙词,单说这不能一睹芳泽的遗憾。
《如梦令爱严蕊》
夜恰合欢天气,红白一窗桃李。
情味至今犹,不见故人词寄,
悲矣!悲矣!
画一个圈儿替。
善莫大焉前一句是啥?
原文:人谁无过?过而能改,善莫大焉
出自《左传宣公二年》。大意是谁能不犯错误呢?犯了错误而能改正,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。《左传》这句话源自一个历史故事。春秋时,晋灵公无道,滥杀无辜,臣下士季对他进谏。灵公当即表示:“我知过了,一定要改”士季很高兴地对他说:“人谁无过?过而能改,善莫大焉。”遗憾的是,晋灵公言而无信,残暴依旧,最后终被臣下刺杀。历史上确有能改过而终成大业的君主。楚庄王初登基时,日夜在宫中饮酒取乐,不理朝政。后来臣下用“三年不鸣,一鸣惊人”的神鸟故事启发他,并以死劝谏,终于使他决心改正错误,认真处理朝政,立志图强。楚国终于强大起来,楚庄王也位列“春秋五霸‘之一。
译:人都有可能犯错误,犯了猎误,只要改正了仍是最好的人
“智者千虑终有一失”的下一句是什么?
“智者千虑终有一失”的下一句是:愚者千虑,必有一得。
出处
出自《史记 淮阴侯列传》,意思是聪明的人在上千次考虑中,总会有一次失误;愚蠢的人在上千次考虑中,总会有一次收获。包含了一种朴素的辩证法思想,说明任何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,聪明之人不可能永远聪明;看似愚笨的人,他也有聪明的时候。
赏析
这几句成语包含了一种朴素的辩证法思想,说明任何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,聪明之人不可能永远聪明,他也有失误的时候,只要正确对待失误,才能将它降低到最少。反之,看似愚笨的人,他也有聪明的时候,只要加以学习,就会有所收获。
原文
淮阴侯韩信者,淮阴人也。始为布衣时,贫无行,不得推择为吏,又不能治生商贾(经商)。常从人寄食饮,人多厌之者。常数从其下乡南昌亭长寄食,数月,亭长妻患之,乃晨饮蓐(同褥)食。食时,信往,不为具食。信亦知其意,怒,竟绝去。
信钓于城下,诸母漂,有一母见信饥,饭信,竟漂数十日。信喜,谓漂母曰:“吾必有以重报母。”母怒曰:“大丈夫不能自食,吾哀王孙而进食,岂望报乎!”
淮阴屠中少年有侮信者,曰:“若虽长大,好带刀剑,中情怯耳。”众辱之曰:“信能死,刺我;不能死,出我袴下。”于是信孰视之,俛出袴下,蒲伏(同匍匐)。一市人皆笑信,以为怯。
及项梁渡淮,信杖剑从之,居麾下,未得知名。项梁败,又属项羽,羽以为郎中。数以策干项羽,羽不用www.souquanme.com。汉王之入蜀,信亡楚归汉,未得知名,为连敖。坐法当斩,其辈十三人皆已斩,次至信,信乃仰视,适见滕公,曰:“上不欲就天下乎?何为斩壮士!”滕公奇其言,壮其貌,释而不斩。与语,大说之。言于上,上拜以为治粟都尉,上未之奇也。
信数与萧何语,何奇之。至南郑,诸将行道亡者数十人,信度何等已数言上,上不我用,即亡。何闻信亡,不及以闻,自追之。人有言上曰:“丞相何亡。”上大怒,如失左右手。居一二日,何来谒上,上且怒且喜,骂何曰:“若亡,何也?”何曰:“臣不敢亡也,臣追亡者。”上曰:“若所追者谁?”曰:“韩信也。”上复骂曰:“诸将亡者以十数,公无所追;追信,诈也。”何曰:“诸将易得耳。至如信者,国士无双。王必欲长王汉中,无所事信;必欲争天下,非信无所与计事者。顾王策安所决耳。”王曰:“吾亦欲东耳,安能郁郁久居此乎?”何曰:“王计必欲东,能用信,信即留;不能用,信终亡耳。”王曰:“吾为公以为将。”何曰:“虽为将,信必不留。”王曰:“以为大将。”何曰:“幸甚。”于是王欲召信拜之。何曰:“王素慢无礼,今拜大将如呼小儿耳,此乃信所以去也。王必欲拜之,择良日,斋戒,设坛场,具礼,乃可耳。”王许之。诸将皆喜,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。至拜大将,乃韩信也,一军皆惊。
信拜礼毕,上坐。王曰:“丞相数言将军,将军何以教寡人计策?”信谢,因问王曰:“今东乡争权天下,岂非项王邪?”汉王曰:“然。”曰:“大王自料勇悍仁彊孰与项王?”汉王默然良久,曰:“不如也。”信再拜贺曰:“惟信亦为大王不如也。然臣尝事之,请言项王之为人也。项王喑恶叱咤,千人皆废,然不能任属贤将,此特匹夫之勇耳。项王见人恭敬慈爱,言语呕呕,人有疾病,涕泣分食饮,至使人有功当封爵者,,唯独邯、欣、翳得脱,秦父兄怨此三人,痛入骨髓。今楚彊以威王此三人,秦民莫爱也。大王之入武关,秋毫无所害,除秦苛法,与秦民约法三章耳,秦民无不欲得大王王秦者。於诸侯之约,大王当王关中,关中民咸知之。大王失职入汉中,秦民无不恨者。今大王举而东,三秦可传檄而定也。”於是汉王大喜,自以为得信晚。遂听信计,部署诸将所击。
八月,汉王举兵东出陈仓,定三秦。汉二年,出关,收魏、河南,韩、殷王皆降。合齐、赵共击楚。四月,至彭城,汉兵败散而还。信复收兵与汉王会荥阳,复击破楚京、索之间,以故楚兵卒不能西。
汉之败却彭城,塞王欣、翟王翳亡汉降楚,齐、赵亦反汉与楚和。六月,魏王豹谒归视亲疾,至国,即绝河关反汉,与楚约和。汉王使郦生说豹,不下。其八月,以信为左丞相,击魏。魏王盛兵蒲坂,塞临晋,信乃益为疑兵,陈船欲度临晋,而伏兵从夏阳以木罂鲊渡军,袭安邑。魏王豹惊,引兵迎信,信遂虏豹,定魏为河东郡。汉王遣张耳与信俱,引兵东,北击赵、代。後九月,破代兵,禽夏说阏与。信之下魏破代,汉辄使人收其精兵,诣荥阳以距楚。
信与张耳以兵数万,欲东下井陉击赵。赵王、成安君陈馀闻汉且袭之也,聚兵井陉口,号称二十万。广武君李左车说成安君曰:“闻汉将韩信涉西河,虏魏王,禽夏说,新喋血阏与,今乃辅以张耳,议欲下赵,此乘胜而去国远斗,其锋不可当。臣闻千里餽粮,士有饥色,樵苏后爨,师不宿饱。今井陉之道,车不得方轨,骑不得成列,行数百里,其势粮食必在其後。原足下假臣奇兵三万人,从间道绝其辎重;足下深沟高垒,坚营勿与战。彼前不得斗,退不得还,吾奇兵绝其後,使野无所掠,不至十日,而两将之头可致於戏下。原君留意臣之计。否,必为二子所禽矣。”成安君,儒者也,常称义兵不用诈谋奇计,曰:“吾闻兵法十则围之,倍则战。今韩信兵号数万,其实不过数千。能千里而袭我,亦已罢极。今如此避而不击,後有大者,何以加之!则诸侯谓吾怯,而轻来伐我。”不听广武君策,广武君策不用。
韩信使人间视,知其不用,还报,则大喜,乃敢引兵遂下。未至井陉口三十里,止舍。夜半传发,选轻骑二千人,人持一赤帜,从闲道萆山而望赵军,诫曰: “赵见我走,必空壁逐我,若疾入赵壁,拔赵帜,立汉赤帜。”令其裨将传飧,曰:“今日破赵会食!”诸将皆莫信,详应曰:“诺。”谓军吏曰:“赵已先据便地为壁,且彼未见吾大将旗鼓,未肯击前行,恐吾至阻险而还。”信乃使万人先行,出,背水陈。赵军望见而大笑。平旦,信建大将之旗鼓,鼓行出井陉口,赵开壁击之,大战良久。於是信、张耳详弃鼓旗,走水上军。水上军开入之,复疾战。赵果空壁争汉鼓旗,逐韩信、张耳。韩信、张耳已入水上军,军皆殊死战,不可败。信所出奇兵二千骑,共候赵空壁逐利,则驰入赵壁,皆拔赵旗,立汉赤帜二千。赵军已不胜,不能得信等,欲还归壁,壁皆汉赤帜,而大惊,以为汉皆已得赵王将矣,兵遂乱,遁走,赵将虽斩之,不能禁也。於是汉兵夹击,大破虏赵军,斩成安君泜水上,禽赵王歇。
信乃令军中毋杀广武君,有能生得者购千金。於是有缚广武君而致戏下者,信乃解其缚,东乡坐,西乡对,师事之。
诸将效首虏,毕贺,因问信曰:“兵法右倍山陵,前左水泽,今者将军令臣等反背水陈,曰破赵会食,臣等不服。然竟以胜,此何术也?”信曰:“此在兵法,顾诸君不察耳。兵法不曰‘陷之死地而後生,置之亡地而後存’?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也,此所谓‘驱市人而战之’,其势非置之死地,使人人自为战;今予之生地,皆走,宁尚可得而用之乎!”诸将皆服曰:“善。非臣所及也。”
於是信问广武君曰:“仆欲北攻燕,东伐齐,何若而有功?”广武君辞谢曰:“臣闻败军之将,不可以言勇,亡国之大夫,不可以图存。今臣败亡之虏,何足以权大事乎!”信曰:“仆闻之,百里奚居虞而虞亡,在秦而秦霸,非愚於虞而智於秦也,用与不用,听与不听也。诚令成安君听足下计,若信者亦已为禽矣。以不用足下,故信得侍耳。”因固问曰:“仆委心归计,愿足下勿辞。”广武君曰:“臣闻智者千虑,必有一失;愚者千虑,必有一得。故曰‘狂夫之言,圣人择焉’。顾恐臣计未必足用,原效愚忠。夫成安君有百战百胜之计,一旦而失之,军败鄗下,身死泜上。今将军涉西河,虏魏王,禽夏说阏与,一举而下井陉,不终朝破赵二十万众,诛成安君。名闻海内,威震天下,农夫莫不辍耕释耒,褕衣甘食,倾耳以待命者。若此,将军之所长也。然而众劳卒罢,其实难用。今将军欲举倦弊之兵,顿之燕坚城之下,欲战恐久力不能拔,情见势屈,旷日粮竭,而弱燕不服,齐必距境以自彊也。燕齐相持而不下,则刘项之权未有所分也。若此者,将军所短也。臣愚,窃以为亦过矣。故善用兵者不以短击长,而以长击短。”韩信曰:“然则何由?”广武君对曰:“方今为将军计,莫如案甲休兵,镇赵抚其孤,百里之内,牛酒日至,以飨士大夫醳兵,北首燕路,而後遣辩士奉咫尺之书,暴其所长於燕,燕必不敢不听从。燕已从,使喧言者东告齐,齐必从风而服,虽有智者,亦不知为齐计矣。如是,则天下事皆可图也。兵固有先声而後实者,此之谓也。”韩信曰:“善。”从其策,发使使燕,燕从风而靡。乃遣使报汉,因请立张耳为赵王,以镇抚其国。汉王许之,乃立张耳为赵王。
楚数使奇兵渡河击赵,赵王耳、韩信往来救赵,因行定赵城邑,发兵诣汉。楚方急围汉王於荥阳,汉王南出,之宛、叶间,得黥布,走入成皋,楚又复急围之。六月,汉王出成皋,东渡河,独与滕公俱,从张耳军脩武。至,宿传舍。晨自称汉使,驰入赵壁。张耳、韩信未起,即其卧内上夺其印符,以麾召诸将,易置之。信、耳起,乃知汉王来,大惊。汉王夺两人军,即令张耳备守赵地。拜韩信为相国,收赵兵未发者击齐。
信引兵东,未渡平原,闻汉王使郦食其已说下齐,韩信欲止。范阳辩士蒯通说信曰:“将军受诏击齐,而汉独发间使下齐,宁有诏止将军乎?何以得毋行也!且郦生一士,伏轼掉三寸之舌,下齐七十馀城,将军将数万众,岁馀乃下赵五十馀,为将数岁,反不如一竖儒之功乎?”於是信然之,从其计,遂渡河。齐已听郦生,即留纵酒,罢备汉守御信因袭齐历下军,遂至临菑。齐王田广以郦生卖己,乃亨之,而走高密,使使之楚请救。韩信已定临菑,遂东追广至高密西。楚亦使龙且将,号称二十万,救齐。
齐王广、龙且并军与信战,未合。人或说龙且曰:“汉兵远斗穷战,其锋不可当。齐、楚自居其地战,兵易败散。不如深壁,令齐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,亡城闻其王在,楚来救,必反汉。汉兵二千里客居,齐城皆反之,其势无所得食,可无战而降也。”龙且曰:“吾平生知韩信为人,易与耳。且夫救齐不战而降之,吾何功?今战而胜之,齐之半可得,何为止!”遂战,与信夹潍水陈。韩信乃夜令人为万馀囊,满盛沙,壅水上流,引军半渡,击龙且,详不胜,还走。龙且果喜曰: “固知信怯也。”遂追信渡水。信使人决壅囊,水大至。龙且军大半不得渡,即急击,杀龙且。龙且水东军散走,齐王广亡去。信遂追北至城阳,皆虏楚卒。
汉四年,遂皆降平齐。使人言汉王曰:“齐伪诈多变,反覆之国也,南边楚,不为假王以镇之,其势不定。原为假王便。”当是时,楚方急围汉王於荥阳,韩信使者至,发书,汉王大怒,骂曰:“吾困於此,旦暮望若来佐我,乃欲自立为王!”张良、陈平蹑汉王足,因附耳语曰:“汉方不利,宁能禁信之王乎?不如因而立,善遇之,使自为守。不然,变生。”汉王亦悟,因复骂曰:“大丈夫定诸侯,即为真王耳,何以假为!”乃遣张良往立信为齐王,徵其兵击楚。
楚已亡龙且,项王恐,使盱眙人武涉往说齐王信曰:“天下共苦秦久矣,相与戮力击秦。秦已破,计功割地,分土而王之,以休士卒。今汉王复兴兵而东,侵人之分,夺人之地,已破三秦,引兵出关,收诸侯之兵以东击楚,其意非尽吞天下者不休,其不知厌足如是甚也。且汉王不可必,身居项王掌握中数矣,项王怜而活之,然得脱,辄倍约,复击项王,其不可亲信如此。今足下虽自以与汉王为厚交,为之尽力用兵,终为之所禽矣。足下所以得须臾至今者,以项王尚存也。当今二王之事,权在足下。足下右投则汉王胜,左投则项王胜。项王今日亡,则次取足下。足下与项王有故,何不反汉与楚连和,参分天下王之?今释此时,而自必於汉以击楚,且为智者固若此乎!”韩信谢曰:“臣事项王,官不过郎中,位不过执戟,言不听,画不用,故倍楚而归汉。汉王授我上将军印,予我数万众,解衣衣我,推食食我,言听计用,故吾得以至於此。夫人深亲信我,我倍之不祥,虽死不易。幸为信谢项王!”
武涉已去,齐人蒯通知天下权在韩信,欲为奇策而感动之,以相人说韩信曰:“仆尝受相人之术。”韩信曰:“先生相人何如?”对曰:“贵贱在于骨法,忧喜在于於容色,成败在于决断,以此参之,万不失一。”韩信曰:“善。先生相寡人何如?”对曰:“原少间。”信曰:“左右去矣。”通曰:“相君之面,不过封侯,又危不安。相君之背,贵乃不可言。”韩信曰:“何谓也?”蒯通曰:“天下初发难也,俊雄豪桀建号壹呼,天下之士云合雾集,鱼鳞襍鹓,熛至风起。当此之时,忧在亡秦而已。今楚汉分争,使天下无罪之人肝胆涂地,父子暴骸骨於中野,不可胜数。楚人起彭城,转斗逐北,至於荥阳,乘利席卷,威震天下。然兵困於京、索之间,迫西山而不能进者,三年於此矣。汉王将数十万之众,距巩、雒,阻山河之险,一日数战,无尺寸之功,折北不救,败荥阳,伤成皋,遂走宛、叶之间,此所谓智勇俱困者也。夫锐气挫於险塞,而粮食竭於内府,百姓罢极怨望,容容无所倚。以臣料之,其势非天下之贤圣固不能息天下之祸。当今两主之命县於足下。足下为汉则汉胜,与楚则楚胜。臣原披腹心,输肝胆,效愚计,恐足下不能用也。诚能听臣之计,莫若两利而俱存之,参分天下,鼎足而居,其势莫敢先动。夫以足下之贤圣,有甲兵之众,据彊齐,从燕、赵,出空虚之地而制其後,因民之欲,西乡为百姓请命,则天下风走而响应矣,孰敢不听!割大弱彊,以立诸侯,诸侯已立,天下服听而归德於齐。案齐之故,有胶、泗之地,怀诸侯以德,深拱揖让,则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於齐矣。盖闻“天与弗取,反受其咎;时至不行,反受其殃。原足下孰虑之。”
韩信曰:“汉王遇我甚厚,载我以其车,衣我以其衣,食我以其食。吾闻之,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,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,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,吾岂可以乡利倍义乎!”蒯生曰:“足下自以为善汉王,欲建万世之业,臣窃以为误矣。始常山王、成安君为布衣时,相与为刎颈之交,後争张黡、陈泽之事,二人相怨。常山王背项王,奉项婴头而窜,逃归於汉王。汉王借兵而东下,杀成安君泜水之南,头足异处,卒为天下笑。此二人相与,天下至驩也。然而卒相禽者,何也?患生於多欲而人心难测也。今足下欲行忠信以交於汉王,必不能固於二君之相与也,而事多大於张黡、陈泽。故臣以为足下必汉王之不危己,亦误矣。大夫种、范蠡存亡越,霸勾践,立功成名而身死亡。野兽已尽而猎狗烹。夫以交友言之,则不如张耳之与成安君者也;以忠信言之,则不过大夫种、范蠡之於勾践也。此二人者,足以观矣。原足下深虑之。且臣闻勇略震主者身危,而功盖天下者不赏。臣请言大王功略:足下涉西河,虏魏王,禽夏说,引兵下井陉,诛成安君,徇赵,胁燕,定齐,南摧楚人之兵二十万,东杀龙且,西乡以报,此所谓功无二於天下,而略不世出者也。今足下戴震主之威,挟不赏之功,归楚,楚人不信;归汉,汉人震恐:足下欲持是安归乎?夫势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,名高天下,窃为足下危之。”韩信谢曰:“先生且休矣,吾将念之。”
後数日,蒯通复说曰:“夫听者事之候也,计者事之机也,听过计失而能久安者,鲜矣。听不失一二者,不可乱以言;计不失本末者,不可纷以辞。夫随厮养之役者,失万乘之权;守儋石之禄者,阙卿相之位。故知者决之断也,疑者事之害也,审豪氂之小计,遗天下之大数,智诚知之,决弗敢行者,百事之祸也。故曰‘猛虎之犹豫,不若蜂虿之致螫;骐骥之跼躅,不如驽马之安步;孟贲之狐疑,不如庸夫之必至也;虽有舜禹之智,吟而不言,不如瘖聋之指麾也’。此言贵能行之。夫功者难成而易败,时者难得而易失也。时乎时,不再来。原足下详察之。”韩信犹豫不忍倍汉,又自以为功多,汉终不夺我齐,遂谢蒯通。蒯通说不听,已详狂为巫。
汉王之困固陵,用张良计,召齐王信,遂将兵会垓下。项羽已破,高祖袭夺齐王军。汉五年正月,徙齐王信为楚王,都下邳。
信至国,召所从食漂母,赐千金。及下乡南昌亭长,赐百钱,曰:“公,小人也,为德不卒。”召辱己之少年令出胯下者以为楚中尉。告诸将相曰:“此壮士也。方辱我时,我宁不能杀之邪?杀之无名,故忍而就於此。”
项王亡将锺离眛家在伊庐,素与信善。项王死後,亡归信。汉王怨眛,闻其在楚,诏楚捕眛。信初之国,行县邑,陈兵出入。汉六年,人有上书告楚王信反。高帝以陈平计,天子巡狩会诸侯,南方有云梦,发使告诸侯会陈:“吾将游云梦。”实欲袭信,信弗知。高祖且至楚,信欲发兵反,自度无罪,欲谒上,恐见禽。人或说信曰:“斩眛谒上,上必喜,无患。”信见眛计事,眛曰:“汉所以不击取楚,以眛在公所。若欲捕我以自媚於汉,吾今日死,公亦随手亡矣。”乃骂信曰: “公非长者!”卒自刭。信持其首,谒高祖於陈。上令武士缚信,载後车。信曰:“果若人言,‘狡兔死,良狗亨;高鸟尽,良弓藏;敌国破,谋臣亡。’天下已定,我固当亨!”上曰:“人告公反。”遂械系信。至雒阳,赦信罪,以为淮阴侯。
信知汉王畏恶其能,常称病不朝从。信由此日夜怨望,居常鞅鞅,羞与绛、灌等列。信尝过樊将军哙,哙跪拜送迎,言称臣,曰:“大王乃肯临臣!”信出门,笑曰:“生乃与哙等为伍!”上尝从容与信言诸将能不,各有差。上问曰:“如我能将几何?”信曰:“陛下不过能将十万。”上曰:“於君何如?”曰:“臣多多而益善耳。”上笑曰:“多多益善,何为为我禽?”信曰:“陛下不能将兵,而善将将,此乃言之所以为陛下禽也。且陛下所谓天授,非人力也。”
陈豨拜为钜鹿守,辞於淮阴侯。淮阴侯挈其手,辟左右与之步於庭,仰天叹曰:“子可与言乎?欲与子有言也。”豨曰:“唯将军令之。”淮阴侯曰:“公之所居,天下精兵处也;而公,陛下之信幸臣也。人言公之畔,陛下必不信;再至,陛下乃疑矣;三至,必怒而自将。吾为公从中起,天下可图也。”陈豨素知其能也,信之,曰:“谨奉教!”汉十年,陈豨果反。上自将而往,信病不从。阴使人至豨所,曰:“第举兵,吾从此助公。”信乃谋与家臣夜诈诏赦诸官徒奴,欲发以袭吕后、太子。部署已定,待豨报。其舍人得罪於信,信囚,欲杀之。舍人弟上变,告信欲反状於吕后。吕后欲召,恐其党不就,乃与萧相国谋,诈令人从上所来,言豨已得死,列侯群臣皆贺。相国绐信曰:“虽疾,彊入贺。”信入,吕后使武士缚信,斩之长乐锺室。信方斩,曰:“吾悔不用蒯通之计,乃为儿女子所诈,岂非天哉!”遂夷信三族。
高祖已从豨军来,至,见信死,且喜且怜之,问:“信死亦何言?”吕后曰:“信言恨不用蒯通计。”高祖曰:“是齐辩士也。”乃诏齐捕蒯通。蒯通至,上曰:“若教淮阴侯反乎?”对曰:“然,臣固教之。竖子不用臣之策,故令自夷於此。如彼竖子用臣之计,陛下安得而夷之乎!”上怒曰:“亨之。”通曰:“嗟乎,冤哉亨也!”上曰:“若教韩信反,何冤?”对曰:“秦之纲绝而维弛,山东大扰,异姓并起,英俊乌集。秦失其鹿,天下共逐之,於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。蹠之狗吠尧,尧非不仁,狗固[1] 吠非其主。当是时,臣唯独知韩信,非知陛下也。且天下锐精持锋欲为陛下所为者甚众,顾力不能耳。又可尽亨之邪?”高帝曰:“置之。”乃释通之罪。
太史公曰:吾如淮阴,淮阴人为余言,韩信虽为布衣时,其志与众异。其母死,贫无以葬,然乃行营高敞地,令其旁可置万家。余视其母冢,良然。假令韩信学道谦让,不伐己功,不矜其能,则庶几哉,於汉家勋可以比周、召、太公之徒,後世血食矣。不务出此,而天下已集(同辑),乃谋畔逆,夷灭宗族,不亦宜乎!
中山诗话的赐诗
刘子仪赠人诗云:“惠和官尚小,师达禄须干。“取柳下惠圣之和,师也达,而子张学干禄之事。或有除去官字示人曰:“此必番僧也,其名达禄须干。“闻者大笑。诗有诗病俗忌,当避之。此偶自谐和,无若轻薄子何,非笔力过也。
景祐中,宋宜献上《杨太妃挽诗》云:“神归梁小庙,礼祔汉馀陵。“文士称其用事精当。梅昌言诗曰:“先搜趣网帝遗弓剑,排云上紫清。同时受顾托,今日见升平。“虽不用事,意思宏深,足为警语。
景祐末,元昊叛,夏郑公出镇长安,梅送诗曰:“亚夫金鼓从天落,韩信旌旗背水陈。“时独刻公诗於石。
僧惠崇诗云:“河分冈势断,春入烧痕青。“然唐人旧句。而崇之弟子吟赠其师诗曰:“河分冈势司空曙,春入烧痕刘长卿。不是师偷古人句,古人诗句似师兄。“杜工部有“峡束苍江起,巖排石树圆“,顷苏子美遂用“峡束苍江,巖排石树“做七言句。子美岂窃师者,大抵讽古人诗多,则往往为己得也。
王元之《谪黄州诗》曰:“又为太守黄州去,依旧郎官白发生。“在朝与执政不相能,作《江豚诗》以讥之曰:“江云漠漠江雨来,天意为霖不干汝。“俗云,豚出则有风雨。又曰:“餐啗虾鱼颇肥腯。“讥其肥大。
人多取佳句为句图,特小巧美丽可喜,皆指咏风景,影似百物者尔,不得见雄材远思之人也。梅圣俞爱严维诗曰:“柳塘春水漫,花坞夕阳迟。“固善矣,细较之,夕阳迟则系花,春水漫何须柳也。工部诗云:“深山催短景,乔木易高风。“此可无瑕纇。又曰:“萧条九州内,人少豺虎多。少人慎莫投,多虎信所过。饥有易子食,兽犹畏虞罗。“若此等句,其含蓄深远,殆不可模效。
诗以意为主,文词次之,或意深义高,虽文词平易,自是奇作。世效古人平易句,而不得其意义,翻成鄙野可笑。卢仝云“不即溜钝汉“,非其意义,自可掩口,宁可效之邪?韩吏部古诗高卓,至律诗虽称善,要有不工者,而好韩之人,句句称述,未可谓然也。韩云:“老公真箇似童儿,汲水埋盆作小池。“直谐戏语耳。欧阳永叔、江邻几论韩《雪诗》,以“随车翻缟带,逐马散银杯“为不工,谓“坳中初盖底,凸处遂成堆“为胜,未知真得韩意否也?永叔云:“知圣俞诗者莫如某,然圣俞平生所自负者,皆某所不好;圣俞所卑下者,皆某所称赏。“知心赏音之难如是,其评古人之诗,得毋似之乎!
潘阆字逍遥,诗有唐人风格。有云:“久客见华发,孤棹桐庐归。新月无朗照,落日有馀晖。鱼浦风水急,龙山烟火微。时闻沙上雁,一一皆南飞。“《岁暮自桐庐归钱塘》仆以为不减刘长卿。
太宗晚年,烧炼丹药,潘阆尝献方书。及帝升遐,惧诛,匿舒州潜山寺为行者,题诗於钟楼云:“绕寺千千万万峰,忘第二句。顽童趁暖贪春睡,忘却登楼打晓钟。“孙仅为郡官,见诗曰:“此潘逍遥也。“告寺僧呼行者,潘已亡去。
王益柔胜之为馆职,年少亦颉颃。张掞叔文亦新贴职,年长而官已高,每群聚辄居上座。王密于屏风题云:“四十馀年老健儿。“此唐徐州节度王智兴《自咏诗》句。翼日会食,张正坐诗下,众无不哂。
李绚公素有诗赠同姓人曰:“吾宗天下者。“王胜之辄取注之曰:“居甘泉者以讴著,京施名倡李氏居甘泉坊善讴。卖药者以木牛著,京施李家卖药,以木牛自表,人呼为李木牛。围棋者以憨者,李乃国手,而神思昏浊,人呼为李憨子。裁襆头者以拗著,李家襆头,天下称善,而必与人乖刺,岁久自以拗李呼。作诗者以豁达著。“豁达老人喜为诗,所至辄自题写,诗句鄙下而自称豁达李老。尝书人新素墙壁,主人憾怒,诉官杖之,拘执使市石灰更杇漫讫,告官乃得纵舍,闻者哂之。此数人因胜之有云,遂自托不朽。
梅昌言出镇太原,黄觉送诗曰:“五马雍容出镇时,都人争看好风仪。文章一代喧高价,忠直三朝受圣知。帐下军容森剑戟,门前行色拥旌旗。云龙古戍黄榆暗,雪满长郊白草衰。出去暂开貔虎幕,归来须占凤凰池。鬓间未有一茎白,陶铸苍生固不迟。“梅雅自修饰,容状伟如,大喜之。
黄觉仕官不遂,尝送客都门外,不及寓邸舍,会一道士取所携酒炙呼饮之,既而道士举杯摭水写“吕“字,觉始悟其为洞宾也。又曰:“明年江南见君。“觉果得江南官。及期见之,出怀中大钱七,其次十,又小钱三,曰:“数不可益也。“予药数寸许,告觉曰:“一以酒磨服之搜趣网,可保一岁无疾。“觉如其言,至七十馀,药亦垂尽,作诗曰:“床头历日无多子,屈指明年七十三。“果是岁卒。
李商隐有《锦瑟诗》,人莫晓其意,或谓是令狐楚家青衣名也。
祥符、天禧中,杨大年、钱文僖、晏元献、刘子仪以文章立朝,为诗皆宗尚李义山,号“西昆体“,後进多窃义山语句。赐宴,优人有为义山者,衣服败敝,告人曰:“我为诸馆职撏撦至此。“闻者懽笑。大年《汉武诗》曰:“力通青海求龙种,死讳文成食马肝。待诏先生齿编贝,忍令索米向长安。“义山不能过也。元献《王文通诗》曰:“甘泉柳苑秋风急,却为流萤下诏书。“子仪画义山像,写其诗句列左右,贵重之如此。
杨大年不喜杜工部诗,谓为村夫子。乡人有强大年者,续杜句曰“江、汉思归客“,杨亦属对,乡人徐举“乾坤一腐儒“,杨默然若少屈。欧公亦不甚喜杜诗,谓韩吏部绝伦。吏部於唐世文章,未尝屈下,独称道李、杜不已。欧贵韩而不悦子美,所不可晓﹔然于李白而甚赏爱,将由李白超趠飞扬为感动也
孟东野诗,李习之所称:“食荠肠亦苦,强歌声不懽。出门如有碍,谁谓天地宽。“可谓知音。今世传《郊集》五卷,诗百篇。又有集号《咸池》者,仅三百篇,其间语句尤多寒涩,疑向五卷是名士所删取者。东野与退之联句诗,宏壮博辩,若不出一手。王深父云:“退之容有润色也。“
张籍乐府词,清丽深婉,五言律诗亦平澹可爱,至七言诗,则质多文少。材各有宜,不可强饰。文昌有《谢裴司空马诗》曰:“乍离华厩移蹄涩,初到贫家举眼惊。“此马却是一迟钝多惊者,诗词微而显,亦少其比。
白乐天诗曰:“请钱不早朝。““请“作平声,唐人语也。今人不用廝字,唐人作斯音,五代已作入声,陶谷云“尖檐帽子卑凡廝“是也。白曰:“金屑琵琶槽,雪摆胡腾衫。“琵琶与今人同。杜曰“皂雕寒始急“,白曰“千呼万唤始出来“,人皆谓语病。事之终始,音上声,有所宿留,今甫然者音去声。二公诗自非语病。
唐诗赓和,有次韵,先後无易。有依韵,同在一韵。有用韵,用彼韵不必次。吏部和皇甫《陆浑山火》是也,今人多不晓。刘长卿《馀干旅舍》云:“摇落暮天迥,丹枫霜叶稀。孤城向水闭,独鸟背人飞。渡口月初上,邻家渔未归。乡心正欲绝,何处捣征衣。“张籍《宿江上馆》云:“楚驿南渡口,夜深来客稀。月明见潮上,江静觉鸥飞。旅宿今已远,此行殊未归。离家久无信,又听捣砧衣。“两诗偶似次韵,皆奇作也。
管子曰:“是无终始,无务多业。“此言学者贵能成就也。唐人为诗,量力致功,精思数十年,然後名家。杜工部云:“更觉良工用心苦。“然岂独画手心苦耶!
真宗问进臣:“唐酒价几何?“莫能对。丁晋公独曰:“斗直三百。“上问何以知之,曰:“臣观杜甫诗:『速须相就饮一斗,恰有三百青铜钱。』“亦一时之善对。
海陵人王纶女,辄为神所冯,自称仙人。字善数品,形制不相犯。《吟雪诗》云:“何事月娥欺不在,乱飘瑞叶落人间。“说云:天上有瑞木,开花六出。他诗句词意飘逸,类非世俗可较。《题金山》云:“涛头风卷云,山脚石蟠虬。“常谓纶为清非孺子,不晓其义。亦有诗赠曰:“君为秋桐,我为春风。春风会使秋桐变,秋桐不识春风面。“居数岁,神舍女去,懵然无知。嫁为广陵吕氏妻。
鞠,皮为之,实以毛,蹙蹋而戏。见《霍去病传》注:“穿城蹋鞠。“晚唐已不同矣。归氏子弟嘲皮日休云:“八片尖皮砌作毬,火中燂了水中揉。一包闲气如常在,惹踢招拳卒未休。“今柳三复能之,述曰:“背装花屈膝,屈,口勿反。白打大廉斯。进前行两步,跷後立多时。“柳欲见晋公无由,会公蹴毬後园,偶迸出,柳挟取之,因怀所业,戴毬以见公。出书再拜者三,每拜,毬起复于背膂襆头间,公乃笑而奇之,遂延于门下。然弟子拜师,常礼也,独毬多贱人能之,每见劳于富贵子弟,莫不拜谢而去,此师拜弟子也。术不可不慎,此亦可喻大云。
洪州西山与滕王阁相对,一僧尽览诗板,告郡守曰:“尽不佳。“因朗吟曰:“洪州太白方,积翠倚穹苍。万古遮新月,半江无夕阳。“守异之,遣出。闽僧有朋多诗,如“虹收千嶂雨,潮展半江天。“又曰:“诗因试客分题僻,棋为饶人下著低。“亦巧思也。
王丞相嗜谐谑。一日,论沙门道,因曰:“投老欲依僧。“客遽对曰:“急则抱佛脚。“王曰:“『头老欲依僧』,是古诗一句。“客亦曰:“『急则抱佛脚』,是俗谚全语。上去投,下去脚,岂不的对也。“王大笑。
孟蜀时,花蕊夫人号能诗,而世不传。王平父因治馆中废书,得一轴八九十首,而存者纔三十馀篇,大约似王建句。若“厨船进食簇时新,列坐无非侍从臣。日午殿头宣所鱠,隔花催唤打鱼人。““月头支给买花钱,满殿宫娥近数千。遇著唱名都不语,含羞急过御状前。“
山东二经生同官,因举郑谷诗曰:“任是深山更深处,也应无计避王徭。“一生难之曰:“野鹰安得王徭?“一生解之曰:“古人宁有失也?是年必当索翎毛耳。“
刁景纯有见无类,必往复,归每至三鼓。宋祁判馆,集僚属,而刁或连日不赴,因邀而谯让之。王原叔戏改杜《赠邓广文》云:“景纯过官舍,走马不曾下。蓦地趁朝归,便遭官长骂。“李献臣曰︰“我为足之云︰『多罗四十年,偶未识摩毡。时西戎唃氏子名摩毡。近有王宣政,时时与纸钱。』“刁尝为王宣政作墓铭。以古文篆隶加褾轴,密挂刁听事。会一日大雨,不出,周步厅庑间,始见此图。问之从者。曰:“挂此已数日矣,先造者往往能通念也。“
苏子美魁伟,与宋中道并立,下视之,笑曰﹕“交不著。“京师市井语也。号为“锥宋“,为其颖利而么麼云。赠诗曰﹕“譬如利锥末,所到物已破。“後倅洺州。洺本赵地,有毛遂冢,圣俞遂举处囊事为送行诗戏之。
司马温公论九旗之名,旗与旂相近。《诗》曰:“言观其旂。“《左传》:“龙尾伏辰,取虢之旂。“然则此旂当为芹音。周人语转,亦如关中以中为蒸,蛊为尘,丹青之青为萋也。五方语异,闽以高为歌,荆、楚以南为难,荆为斤。昔闽士作《清明象天赋》,破题云:“天道如何,仰之弥高。“会考官同里,遂中选。荆、楚士题雪用先字,後曰“十二峰峦旋旋添“。反读添为天字也。向敏中镇长安,土人不敢卖蒸饼,恐触中字讳也。
杨安国判监,集学官饮,必颂《诗谱》以侑酒。举杯属客,曰:“诗之兴也,谅不于上皇之世,且饮酒。“裴如晦亦举杯曰:“古之伏羲氏之王天下也,不能饮矣。“一座皆笑,而杨不悟。
泗州塔,人传下藏真身,後阁上碑道兴国中塑僧伽像事甚详。退之诗曰:“火烧水转扫地空。“则真身焚矣。塔本喻都料造,极工巧。俗谓塔顶为天门,苏国老诗曰:“上到天门最高处,不能容物只容身。“以讥在位者。
古诗曰:“袖中有短书,欲寄双飞燕。“以燕时物,故寓言尔。蜀人自京以鸽寄书,不浃旬而达船,船浮海,亦以鸽通信,非虚言也。史以陆机“黄耳“为犬,能寄书,恐不然。自洛至吴,更历江、淮,殆数千里,安能谕人而从舟楫乎?或者为奴名,不然,当为神犬也。
史著赫连勃勃之暴,蒸土筑城,意谓釜甑熟之。然不知北方土工,用春首聚土,阳气蒸发,用筑则坚牢特甚故尔。近有献策筑吴江为甕堤,土人欲以巨甕实土,稍稍下之。不思土实则甕重不可致,虚致水中则泛,泛曷可止。虽执政亦惑之。然治河皆有甕堤,形似甕耳,不用陶器也。
汪白为《平糶诗》刺时病云:“穴垣补墙隙,墙成垣已隳。断屦补穿履,履成屦亦亏。“
晏元献尤喜江南冯延巳歌词。其所自作,亦不减延巳。乐府《木兰花》皆七言诗,有云:“重头歌咏响璁琤,入破舞腰红乱旋。“重头、入破,皆弦管家语也。
欧阳文忠公见张安陆,迎谓曰:“好,云破月来花弄影。“
《韩吏部集》有李习之两句云:“前之讵灼灼,此去信悠悠。“若无可取,郑州掘一石,刻刺史李翱诗曰:“县君爱砖渠,绕水恣行游。鄙性乐山野,掘地便池沟。两岸植芳草,中间漾清流。所向既不同,砖凿名自修。从他後人见,景趣谁为幽。“王深父编次入习之集。此别一李翱尔,而习之不能诗也。吏部读皇甫湜
诗,亦讥其掎摭粪壤。梅圣俞谓尹师鲁以古文名而不能诗。
陈亚以药名咏白发云:“若是道人头不白,老人当日合乌头。“
员外郎上官佖尝劝石少傅中立慎缄,石勃然曰:“上官佖如下官口何!“
韩吏部《赠玉川诗》曰:“水北山人得声名,去年去作幕下士。水南山人又继往,鞍马仆从塞闾里。少室山人索价高,两以谏官徵不起。“又曰:“先生抱材须大用,宰相未许终不仕。“王向子直谓韩与处士作牙人商度物价也。古称驵侩,今谓牙,非也。刘道原云:“本称互郎,主互市。唐人书互为□,因讹为牙。“理或信然。今言万为方,千为撇,非讹也,若隐语尔。
陈文惠尧佐以使相致仕,年八十,有诗云:“青云歧路游将遍,白发光阴得最多。“构亭号佚老,後归政者往往多效之。公喜堆墨书,游长安佛寺题名,从者误侧砚污鞋,公性急,遂窒笔於其鼻,客笑失声,若皇甫湜怒其子,不暇取杖,遂齕臂血流。
今人呼秃尾狗为厥尾,衣之短後者亦曰厥,故欧公记陶尚书诗语末厥兵,则此兵正谓末贼尔。世语虚伪为何楼,盖国初京师有何家楼,其下卖物皆行滥者,非沽滥称也。世语优人为何市乐,说者谓南都石驸马家乐甚盛,诋诮南市中乐人,非也。盖唐元和时《燕吴行役记》,其中已有河市字,大抵不隶名军籍而在河市者,散乐名也。世谓事之陈久为瓒,盖五代时有马瓒,为府幕,其人鲁憨,有所闻见,他人已厌熟,而乃甫为新奇道之,故今多称瓒为厌熟,京师人货香印者,皆击铁盘以示众人,父老云,以国初香印字逼近太祖讳,故托物默喻。
梁周翰,真宗即位,始知诰,《赠柳开诗》曰:“九重城阙新天子,万卷诗书老舍人。“时杨大年、朱昂同在禁掖,杨未及满三十,而二公皆老,数见靳侮。梁谓之曰:“公毋侮我老,此老亦将留与公尔。“朱昂闻之,背面摇手掖下,,谓梁曰:“莫与,莫与!“大年死不及五十。
余靖两使契丹,虏情益亲,能胡语,作胡语诗。虏主曰:“卿能道,吾为卿饮。“靖举曰:“夜宴设逻厚盛也。臣拜洗,受赐。两朝阙荷通好。情感勤。厚重。微臣雅鲁拜舞。祝若统,福祐。圣寿铁摆嵩高。俱可忒。无极。“主大笑,遂为釂觞。汉史有《盘木白狼诗》,译出夷语,殆不若靖真胡语也。刘沆亦使虏,使凌压之,契丹馆客曰:“有酒如渑,系行人而不住。“沆应声曰:“在北曰狄,吹《出塞》以何妨。“仁宗待虏有礼,不使纤微迕之,二公俱谪官。
古人多歌舞饮酒,唐太宗每舞,属群臣。长沙王亦小举袖,曰:“国小不足以回旋。“张燕公诗云:“醉後懽更好,全胜未醉时。动容皆是舞,出语总成诗。“李白云:“要须回舞袖,拂尽五松山。醉後凉风起,吹人舞袖环。“今时舞者必欲曲尽奇妙,又耻效乐工艺,益不复如古人常舞矣。古人重歌诗,自隋以前,南北旧曲颇似古,如《公莫舞》、《丁督护》,亦自简澹。唐来是等曲又不复入听矣。近世乐府为繁声加重叠,谓之缠声,促数尤甚,固不容一倡三叹也。胡先生许太学诸生鼓琴吹箫,及以方响代编磬,所奏惟《采苹》、《鹿鸣》数章而已,故稍曼延,傍迩郑、卫声,或问之,曰:“无他,直缠声《鹿鸣》、《采苹》尔。“
梅圣俞幼《戏谢师直诗》曰:“古锦裁诗句,斑衣戏坐隅。木奴今正熟,肯效陆郎无?“师直小名锦衣奴,至十岁读此,方悟之。
石曼卿独行京师,一豪士揖之而语曰:“公幸过我家。“石许之,同入委巷,抵大第,藻饰宏丽,锦绣珠翠,殆非人间所拟。歌舞欢醉,丐书,为挥《筹笔》、《驿诗》数篇。以金帛数百千赠之,复使驺从送还,恍然不知其谁。翼日,殆无复省所居矣。他日,遇诸涂,以遗以白金数两,谓曰:“诗中『意中流水远,愁外旧山青』,最为佳句。“
赵少师初在涟水守馆,不数年後,以学士知涟水,继来者名其堂为豹隐。曼卿有诗曰:“熊非清渭逢何暮?龙卧南阳去不还。年少官游今郡守,蔚然疑在立谈间。“後莫偕者。
曹参尝为功曹,而杜诗云“功曹无复叹萧何“,误矣。按光武尝谓邓禹,“何以不掾功曹?“陈子昂云:“吾闻中山相,乃属放麑翁。“放麑,本秦西巴,孟孙氏之臣,谓之中山,亦误矣。唐韩皋鼓《广陵散》,其说谓毌丘俭、诸葛诞刺扬州,举兵讨晋,不成而散于广陵尔。刘道原谓汉、魏时扬州刺史治寿春,俭、诞皆死寿春,是时广陵属徐州,至隋、唐始为扬州,不可不察也。
景祐中,羌人叛,诏遗士献方略,率皆得官。有《题关西驿舍》曰:“弧生荧荧照寒野,汉马萧萧五陵下。庙堂不肯用奇谋,天子徒劳聘贤者。万里危机入燕、蓟,八方杀气冲灵、夏。逢时还似不逢时,已矣吾生真苟且。“
宋次道《次西都诗》,以狐落对五凤楼,言野狐落,唐人名宫人所聚也。
太宗时,同年数辈取名似姓者为句云:“郭郑、郑东、东野绛,马张、张夏、夏侯璘。“熙宁初,有崔度、崔公度,王韶、王子韶,又有章君陈、陈君章,如以西门豹对东方虬也。王丞相云:“马子山骑山子马。“马给事字子山。穆王八骏//www.souquanme.com有山子马之名。久之,人对曰:“钱衡水盗水衡钱。“钱某为衡水令。人谢之曰:“正欲作对尔,实非有盗也。“
永州何仙姑,不饮食,无漏泄,世传其神异。岳州天庆观柱以震折,有倒书“谢仙火“字。仙姑云:“雷部夫妇二人,长阔各三尺,银色。“莫不骇信。有熟于江湖间事者,曰:“南方贾人各以火自名,一火犹一部也。此贾名仙,刻木记己物耳。“是亦不可知也。尝有道人,自言隋、唐间人,谈黄巢事甚悉,因曰:“黄六晚节至此。“张安道尚书云:“巢六兄弟,而巢最小,当第六。“由是推之,则道人之言信然乎?
江州琵琶亭,前临江,左枕湓浦,地尤胜绝。夏、梅诗最佳。英公、公仪。夏云:“年光过眼如车毂,职事羁人似马衔。若遇琵琶应大笑,何须涕泣满青衫!“梅云:“陶令归来为逸赋,乐天谪宦起悲歌。有弦应被无弦笑,何况临弦泣更多!“又有叶氏女名桂女,字月流。诗曰:“乐天当日最多情,泪滴青衫酒重倾。明月满船无处问,不闻商女琵琶声。“
词人以也字作夜音,杜云:“青袍也自公。“白公云:“也向慈恩寺?游。“不可如字读也。
张湍为河南司录府,当祭社,买猪以呈尹,而猪辄突入湍家,湍即捉杀之。湍对尹云:“律云,猪无故夜入人家,主人登时杀之勿论。“尹笑之,为别市猪。
张介以命术游公卿间,寓居钱塘西湖上。尝自京师南归,士大夫率为诗赠之。吕许公王沂公时方执政,亦皆有诗。夏郑公留守南京,为诗寄二公曰:“上公诗笔千金重,逋客归装一舸轻。莫到青山更招隐,且留贤哲为苍生。“郑公在朝,数为御史纠劾,疑时宰讽旨,作《青雀诗》:“青雀孤飞毛羽单,卑栖岂敢碍鵷鸾。明珠自有千金价,莫为他人作弹丸。“
自唐以来,试进士诗,号省题。近 年能诗者,亦时有佳句。蜀人杨谔《宣室受釐》落句云:“愿前明主席,一问洛阳人。“滕甫《西旅来王》云:“寒日边声断,春风塞草长。传闻汉都护,归奉万年觞。“谔有诗名,《题骊山诗》云:“行人问宫殿,耕者得珠玑。“最为警策。
唐人饮酒,以令为罚,韩吏部诗云:“令徵前事为。“白傅诗云:“醉翻襴衫抛小令。“今人以丝管歌讴为令者,即白傅所谓。大都欲以酒劝,故始言送,而继承者辞之,摇首挼舞之属,皆却之也,至八遍而穷,斯可受矣。其举故事物色,则韩诗所谓耳。近岁有以进士为举首者,其党人意侮之,会其人出令,以字偏傍为率,曰:“金银钗钏铺。“次一人曰:“丝绵紬绢网。“至其党人,曰:“鬼魅魍魉魁。“俗有谜语曰:“急打急圆,慢打慢圆,分为四段,送在窑前。“初以陶瓦乃为令耳。
陈文惠善为四句诗,在江湖有诗云:“平波渺渺烟苍苍,菰蒲纔熟杨柳黄。扁舟系岸不忍去,秋风斜日鲈鱼乡。“文惠年六十馀,纔为知制诰,其後遂至真宰使相致仕。文惠喜堆墨书,深自矜负,号前无古人,後无来者。与石少傅同在政府,石欲戏之,政事堂有黑漆大饭床,长五六尺许,石取白垩,横画其中,可尺馀,而谓陈曰:“我颇学公堆墨字。“陈闻之欢甚。石顾小吏二人,舁饭床出,曰:“我已能写口字。“陈为怅然。
江邻几善为诗,清淡有古风。苏子美坐进奏院事谪官,後死吴中。江作诗云:“郡邸狱冤谁与辩?皋桥客死世同悲。“用事甚精当。尝有古诗云:“五十践衰境,加我在明年。“论者谓莫不用事,能令事如己出,天然浑厚,乃可言诗,江得之矣。江天质淳雅,喜饮酒、鼓琴、围棋。人以酒召之,未尝不往,饮未尝不醉,已醉眠,人强起饮之,亦不辞也。或不能归,即留宿人家,商度风韵,陶靖节之比。江尝通判庐州,有酒官善琴,以坐局不得出,江日就之,郡中沙门、羽士及里氓能棋者数人,呼与同往。郡人见之习熟,因画为图:前列驺导,有一人骑马青盖,其後沙门、羽士、褐衣数人,葛巾芒屩累累相寻,意思萧散。惜时无名手,此画不足传後,何必减嵇、阮也。
道人张无梦,在真宗朝,以处士见除校书郎。无梦善摄生。梅昌言知苏州,无梦求见之,先与诗云:“壼中一粒长生药,待与苏州太守分。“好为大言,处之不疑,自比李少君。然无梦年九十死。无梦语人,少时绝欲,屏居山中十馀岁,自以为不动。及出见妇人美色,乃复歉然。又入山十馀年,乃始寂定。劝人饮食毋用盐醋,煮饼淡食,更自有天然味。无梦老病耳聋,其死亦无他异。
蜀人李士宁,好言鬼神诡异事。为予言,尝泛海值风,广利王使存问己。又尝一夜vDjsY,有人传相公命己,及往,燕设甚盛,饮食醉饱。既寤,乃在梁门外。疑所谓相公者,二相神也。人皆言士宁能佗心通。士宁过余,余故默作念,侮戏之竟日,士宁不知,乌在其通也!士大夫多遗其金帛钱物,士宁以是财用常饶足。人又以为有术能归钱,与李少君类矣。